汇业评论

文丨张雯怡 Elsie Ihedioha 汇业律师事务所

一. 介绍

尼日利亚被称为“非洲巨人”，这既反映了其在人口规模上的主导地位，也反映了其在整个非洲大陆的关键经济影响力。2006年最后一次官方人口普查显示，尼日利亚人口超过1.4亿，[1]而最新估算已突破 2.2 亿，[2]稳居非洲第一人口大国，全球排名第六。尼日利亚人口正以每年约 3.2% 的速度增长，预计2050年将达到3.92亿（4亿）。[3]经济层面，尼日利亚持续保持非洲最大经济体之一的地位，名义国内生产总值（GDP）超过3000亿美元。[4]

尽管尼日利亚庞大的石油储量长期以来一直是其经济的基础（约占出口收入的90%），但近年来的战略性多元化努力如今已明显重塑了经济格局。农业、电信和数字金融正崭露头角，成为驱动经济增长的新动力，这表明该国非石油经济基础正在不断扩大。

尽管尼日利亚的商业环境孕育着丰富机遇，但其复杂性亦不容忽视，治理层面的现实挑战与市场潜藏的发展潜力在此形成了并存格局。投资者必须在这种双重性中寻求平衡：既要把握非洲最大消费市场的发展前景，也要应对运营层面的诸多障碍。本文深入剖析了尼日利亚的司法与政治体系，为有意涉足这一活力市场的利益相关方提供切实可行的见解‎。

二. 政府

尼日利亚于1960年摆脱了英国的殖民统治，这标志着近一个世纪（1861–1960年）的英国统治结束。从地理位置上看，尼日利亚位于西非沿海，地处赤道以北约649公里处，国土面积达923,768平方公里，是非洲按陆地面积计算最大的国家之一。尼日利亚北接尼日尔，东邻乍得和喀麦隆，西靠贝宁，南濒几内亚湾。

独立后的政治格局最初由三个行政区划组成：北区、西区和东区。这一结构在一系列行政重组过程中经历了重大变革——始于1963年西区的划分，从而设立了中西部区。1967年的后续重组用12个州取代了原有的地区体系，这一变化恰逢军事动荡后内战爆发。此后，州的创建进程在1976年（19个州）、1987年（21个州）和1991年（30个州）持续推进，最终形成了1996年确立的现行36个州的联邦制结构。[5]

自独立以来，尼日利亚的治理模式在军人治理与民选政府之间交替更迭。在第一共和国时期（1960-1966 年）之后，该国经历了长期军人治理，直至 1979 年，权力移交至实行美国式总统制的民选政府。这一民主实践在 1983 年因另一场军事政变而中断，继而迎来连续 16 年的军政府统治。当前的民主时代始于1999年5月29日，并在随后的六次选举（2003年、2007年、2011年、2015年、2019年和2023年）中得以持续，这也是尼日利亚迄今为止持续时间最长的民选治理时期。

三. 政府架构：行政、立法与司法分支

尼日利亚的政治体制是其殖民历史与独立后演变的产物。在联邦层面，总统掌握着重要的行政权力，负责监督国家政策与经济方向；而各州州长则管理着全国36个州，这些州各自拥有立法权和财政自主权。联邦首都区（FCT）阿布贾作为国家的行政中心，具有独特的运作模式，由联邦政府通过任命的联邦首都区部长直接管理，该部长负责发展规划与行政事务。这种分权体制旨在适配尼日利亚极为多元的社会生态 —— 该国境内分布着超 300 个族群。

从结构上看，政府分为三个相互独立且平等的分支，每个分支在国家治理中各自承担着不同的职能。

a) 行政分支

行政分支由总统领导，是政府中最为显要且最具权力的分支。其职责包括实施法律、管理公共政策以及提供国家层面的领导力。在联邦层面，行政权力集中于总统办公室；而在州层面，州长担任行政首长，由此形成了既双重并行又相互关联的行政治理体系，这体现了尼日利亚的联邦制结构。

尼日利亚总统兼具国家元首与政府首脑双重身份，既是国家统一的象征，又肩负着指导联邦事务的领导职责。总统通过全国选举产生，最多可连任两届，每届任期四年，其权力源自1999年宪法（经修订）[6]。该宪法确立的行政分支拥有广泛权力，并通过立法与司法监督形成权力制衡机制。总统的职责范围极为广泛，包括担任武装部队总司令、任命部长及关键机构负责人（需经参议院批准）、制定和执行联邦预算，以及指导尼日利亚的政策制定与实施（含经济改革举措）。

在州一级，尼日利亚36位州长作为具有实权的地方行政首长，各自领导着与联邦内阁相似的州执行委员会。州长在其管辖区域内拥有广泛的权力，包括掌控州预算（通常需经州立法机构批准）、监督公务员任命，以及管理基础教育、医疗服务和地方基础设施等关键领域。州长办公室与地方政府主席紧密协作，推进基层发展项目，形成了从联邦首都延伸至尼日利亚774个地方政府辖区的三级行政治理体系。

尼日利亚行政分支通过掌控武装力量、警察（通过警察委员会）以及各类情报与安全机构，对国家安全事务保持重大影响力。总统作为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职责，与州长作为各州首席安全官的职权，共同构成了复杂的国家安全治理架构。这一架构要求联邦与州政府始终保持密切协调与合作。

b) 尼日利亚的立法分支

立法分支在尼日利亚民主体系中占据核心地位，是承担立法职能、代表民意及实施行政监督的主要机构。根据1999年宪法（修订版）规定，尼日利亚立法体系在联邦和州层面并行运作，既体现了国家的联邦制架构，又确保了政治体系内的权力制衡机制的运行。作为两院制联邦立法机构，国民议会由参议院和众议院两个既独立又互补的议院组成——两院各自履行特定宪法职责，共同行使联邦立法权。[7]

在联邦层面，参议院作为上议院，共有109名议员，由尼日利亚36个州各选3名参议员以及联邦首都区选派1名参议员组成。参议院的独特职能包括批准总统提名的重要官员任命、批准国际条约，以及审理针对高级官员的弹劾案。其议员通过选举产生，任期四年，通常包括经验丰富的政治家和资深政治人物，他们凭借其立法经验和政治智慧为立法过程提供支持。

众议院作为下议院，由360名议员组成，这些议员根据人口分布，从单一成员选区中选举产生。这种比例代表制确保了人口较多的州拥有更多席位，同时保持了全国性特征。众议院专门负责提出财政法案和处理国家财政事务，不过所有立法均需两院批准。众议院议长与参议院议长一样，在制定立法议程和管理议会程序方面拥有重要影响力。

尼日利亚的立法程序遵循源自威斯敏斯特体系的议会传统，但经过修改以适应尼日利亚的总统制。法案可由任一议院提出，需经两院以相同形式通过后方可提交总统批准。立法机构通过委员会制度行使强有力的监督职能，其中常设委员会负责开展调查、举行公开听证会，并对行政分支的活动进行审查。其中尤为重要的是拨款委员会和公共账户委员会，负责监督预算执行情况及政府支出。

在州层面，尼日利亚的36个州各自设有一院制的州议会，议员人数通常在24至40人之间，具体取决于各州人口规模及宪法规定。这些州立法机构在地方层面履行与国民议会类似的职能，包括制定州级法律、批准州预算以及监督州长和州执行委员会。各州议会议长担任会议主席，而多数党领袖和少数党领袖则负责管理党派立法事务。州议会在尼日利亚联邦制中发挥重要作用，其通过在联邦层面所确立的宪法框架内解决地方治理问题。

c) 司法分支

尼日利亚的法律体系以英国普通法为范本，通过制定法律来适应当地需求和条件，以适应其多元化的环境。然而，在专利、商标、版权及商业协会等领域，尼日利亚的法律在最初制定时，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当时英国相应法律的内容。

尼日利亚司法体系作为政府的第三大支柱，在维护宪法权威以及作为法律纠纷的最终裁决者方面发挥着基础性作用。作为尼日利亚民主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司法系统独立运作，负责解释法律、主持正义并保护公民权利。尼日利亚的司法体系结构旨在确保司法行政的清晰体系，其中最高法院居于最高地位，其下依次为上诉法院、联邦高等法院、州高等法院、地方法院以及各类专门法院和法庭。根据1999年宪法第230（1）条设立的最高法院，是尼日利亚的最高司法机构及终审法院。最高法院由尼日利亚首席大法官及多达21名大法官组成，负责审理具有重大宪法影响的案件，其判决对所有其他法院具有约束力。在审理涉及宪法事项或基本权利的案件时，法院需由七名大法官组成，而普通上诉案件则由五名大法官审理即可。最高法院的裁决具有终局性，通常不存在上诉的可能性。不过，在极少数情况下，总统或州长可行使行政赦免权。

在最高法院之下的是上诉法院，其作为中间上诉法院发挥职能。该法院由上诉法院院长领导，由至少四十九名法官组成，负责复审下级法院的判决。上诉法院的判决具有权威性，所有下级法院均须遵循，从而确保联邦范围内法律解释的一致性。另一重要机构，联邦高等法院，对涉及联邦立法的事务拥有管辖权，包括税收、银行业、知识产权及海事纠纷等领域。该法院在各州及联邦首都区均设有分庭，在裁决影响尼日利亚经济与法律框架的案件中发挥着关键作用。

在州一级，高等法院作为主要司法机构，对民事和刑事案件拥有广泛管辖权，但法律明确授予其他法院专属管辖权的情形除外。各州高等法院由首席法官领导，并根据州立法机构制定的法律运作。各州还设有地方法院，依据相关立法规定，对特定的民事和刑事案件拥有初审管辖权。此外，还有专门的司法机构负责处理特定的法律领域。例如，国家工业法院专注于劳资和就业纠纷，为快速发展的劳动领域提供专业的争议解决服务。同样，投资与证券法庭负责处理资本市场纠纷，助力维护尼日利亚金融监管的稳定性。

除上述法院外，尼日利亚的法律体系还通过伊斯兰教法上诉法院和习惯法上诉法院纳入了宗教法和习惯法。在实行伊斯兰个人法的州，伊斯兰教法上诉法院负责处理穆斯林信徒的婚姻、继承及家庭纠纷等事务。而习惯法上诉法院则审理受本土习俗和传统规范约束的案件，以确保尼日利亚多元的民族习俗在法律体系中得到尊重。

四. 尼日利亚政治与司法体系的稳定性、风险与机遇

在过去二十年的民主治理进程中，尼日利亚的政治稳定性展现出非凡的韧性，建立了重要的制度保障措施，境外投资者理应对此予以充分认知。自1999年起，该国始终维持着宪法的延续性，即便在争议性选举中也实现了权力的和平交接。这种民主治理的持续性构成了商业规划的重要基础。然而，尼日利亚各地区的稳定性存在显著差异，投资者需对地理因素进行审慎考量。

尼日利亚的风险环境要求投资者进行细致的分析而非一概而论地持谨慎态度。治理层面的挑战主要体现为监管的不一致性，即一些初衷良好的政策在不同部委和机构的执行过程中往往缺乏一致性。这就要求投资者在运营计划中具备灵活性，并与监管机构保持积极沟通。基础设施的不足，尤其是在电力供应和运输网络方面，持续推高运营成本‎；然而，这些挑战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众多行业的私营部门提出创新解决方案。在司法领域，尽管商业纠纷的解决以往较为缓慢，但近期专门法院的改革及对国际仲裁裁决日益增长的认可度，已改善了合同执行的前景。至于安全风险，尽管在宏观分析中常被夸大，但这类风险多局限于特定地域，大多数工业和商业中心运转正常。

尼日利亚的机遇与其不断演进的治理框架紧密相连。该国的人口活力——年轻且快速城市化的人口——持续推动消费市场扩张与数字创新。金融科技行业充分展现了这一潜力，自2023年以来已吸引超过5亿美元的投资，并受益于前瞻性的监管沙盒政策。[8]可再生能源开发在明确的政策目标和州级激励措施推动下正在加速发展，特别是旨在解决该国电力短缺的太阳能项目。工业与物流行业正通过新型贸易基础设施项目及“国家单一窗口”平台的落地实现转型，该平台有望简化跨境贸易流程。值得关注的是，地方层面的投资竞争已创造出诸多独特机遇，多个州正通过提供定制化激励方案和简化审批流程来吸引企业投资。

尽管尼日利亚的政治与司法体系尚不完善，但已在营造商业发展环境方面取得显著进展。最具鼓舞意义的是，尼日利亚中央银行、证券交易委员会等监管机构的专业能力与独立性日益增长，为企业提供了可预测的运营框架。这些进展表明，尽管尼日利亚面临的挑战切实存在，但其制度正逐步完善，对于成熟的投资者而言，这些挑战是可以成功应对的。

对外国投资者而言，尼日利亚可被视为一种“高参与度机遇”。该国市场需要积极的管理以及与当地建立合作关系，但作为回报，投资者将能够进入非洲最大的消费市场和最具活力的经济体。关键在于制定能够应对尼日利亚复杂性并利用其治理改进的策略。那些注重构建本土合作网络、秉持长期投资理念并恪守良好治理原则的企业，总能在非洲最具影响力的市场之一中稳步发展壮大。

五. 结语

尼日利亚的政治与司法体系处于动态发展进程中，既孕育着丰富机遇，也需要投资者审慎应对。若投资者能深入理解治理层面的细微差异，并采取战略性风险缓释措施，便可在非洲最大经济体之一的尼日利亚实现长期发展。

脚注

[1] [National Bureau of Statistics, Nigeria Population Census, 2006, Nigeria Open Data for Africa, 2006]https://Nigeria.opendataforafrica.org/xspplpb/Nigeria-census

[2] [World Bank, Population, Total – Nigeria, 2023]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SP.POP.TOTL?locations=NG 

[3] [United Nations Population Fund (UNFPA), Country Programme Document for Nigeria 12, 2023]https://nigeria.unfpa.org/en/publications/united-nations-population-fund-country-programme-document-nigeria

[4] [World Bank Group,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2025] https://databank.worldbank.org/reports.aspx?source=2&series=NY.GDP.MKTP.CD&country=SSF

[5]  Constitution of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Nigeria, 1999, ‎§‎ 3(1)

[6]  Constitution of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Nigeria, 1999, §§ 5, 130–140 (Nigeria)

[7] Constitution of the Federal Republic of Nigeria, 1999, §§ 47–51 (Nigeria)

[8] [Andrew Uaboi, Why Nigerian Fintech Sector Keeps Growing – Uaboi, Head, Visa West Africa, Vanguard, 2024]  https://www.vanguardngr.com/2024/11/why-nigerian-fintech-sector-keeps-growing-uaboi-head-visa-west-af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