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业评论

文 | 潘志成 汇业律师事务所 合伙人

鉴于篇幅原因，《关于ICC国际商事仲裁的十个小帖士》共分为上下两篇展开，上篇主要介绍了ICC仲裁与国际商会仲裁院的区别、ICC仲裁规则、仲裁地的选择，并就“仲裁条款仅约定适用ICC仲裁规则是否有效”和“能否约定适用ICC仲裁规则在CIETAC进行仲裁”进行辨析，详见《关于ICC国际商事仲裁的十个小帖士（上）》。本文为下篇，将继续就仲裁条款仅约定适用ICC规则和仲裁地是否有效、ICC仲裁程序与CIETAC仲裁程序的区别、ICC仲裁的期限、收费标准、是否可以远程开庭等问题进行分析。

六、仲裁条款仅约定适用ICC规则和仲裁地有效吗？

进一步而言，如果争议双方当事人在仲裁条款中仅约定适用ICC仲裁规则和仲裁地，例如约定“所有争议适用ICC规则在上海进行仲裁”，这样的仲裁条款是否有效？最高人民法院在2013年《关于申请人安徽省龙利得包装印刷有限公司与被申请人BP Agnati S.R.L申请确认仲裁协议效力案的请示的复函》确认这样的约定为有效约定。

在该案中，双方在涉案《销售合同》第10.1款约定：“任何因本合同引起的或与其有关的争议应被提交国际商会仲裁院，并根据国际商会仲裁院规则由按照该等规则所指定的一位或多位仲裁员予以最终仲裁。管辖地应为中国上海，仲裁应以英语进行。”最高人民法院指出，该仲裁协议条款具备《仲裁法》第十六条规定仲裁协议所应当具备的内容，即（一）请求仲裁的意思表示、（二）仲裁事项、（三）选定的仲裁委员会（约定适用ICC规则，根据该规则可以确定仲裁机构），因此认定该仲裁协议有效。

七、ICC仲裁程序与CIETAC仲裁程序有何不同？

ICC规则仲裁程序兼顾了大陆法系和普通法系的诉讼程序，其中与CIETAC仲裁规则的仲裁程序的明显区别，是在庭审开始前双方通过签署确认审理范围书（term of reference）确定庭审的内容和争议焦点，通过案件管理会议（case management conference）确定时间安排，并据此由仲裁庭做出庭审时间表（Procedural timetable）和程序令（procedural order）。有了这些程序文件之后，后面的庭审完全就按照确定的庭审内容和时间进行。

在ICC仲裁实践中，庭审的主要时间是用来对证人进行盘询（cross examination）。例如笔者参与的新加坡仲裁，因为原告方申请了两位证人出庭，整个庭审的时间是3天，其中两天是由被申请方进行盘询和仲裁员对证人进行发问；笔者参加的香港仲裁，双方均有两位证人出庭，因此庭审一共五天，有四天对证人进行盘询。

相比之下，尽管CIETAC 仲裁规则第三十五条“审理方式”第（五）项也规定：“除非当事人另有约定，仲裁庭认为有必要是可以就审理的案件发布程序令、发出问题单、制作审理范围书、举行庭前会议等。”但是在实践中极少采取这种方式进行庭审。庭审通常仅安排半天，双方进行陈述、答辩、举证、质证，和国内民事诉讼庭审制度基本一致，而且不注重对证人进行盘询发问。

八、ICC仲裁需要多长时间

ICC仲裁规则致力于让仲裁流程高效、透明。对于普通案件，ICC仲裁规则规定，自双方签署审理范围书之日起6个月内作出最终裁决。而对于适用快速程序规则（Expedited Procedure Rules）的案件，例如金额低于300万美元以下的案件，则自案件管理会议召开之日起6个月内作出最终裁决。

根据ICC的规定，独任仲裁员应自最后一次庭审结束后两个月内提交裁决书初稿给ICC仲裁院审核，三名仲裁员的仲裁庭则应在最后一次庭审结束后三个月内提交裁决书初稿。如果超期提交裁决书初稿，将导致仲裁员的费用被扣减。根据ICC2020年度对快速裁决案件的统计报告，67%的案件可以在审限内完成，超期的案件也多数是超期几天或一个月之内。少数案件超期过长，仲裁员的费用也被扣减。

CIETAC仲裁规则规定，普通案件自组庭之日起6个月内出最终裁决；简易案件自组庭之日起3个月内出最终裁决。但是在CIETAC仲裁实践中，仲裁员申请案件延期的情况非常普遍。一起仲裁案件自立案至最终裁决，有时甚至需要两至三年时间。

九、ICC仲裁如何收费

ICC仲裁费用包括案件管理费用、仲裁员费用。以上费用都有ICC公布的速算表格。例如标的金额200万美元的案件，案件管理费用在25000美元左右，仲裁员费用则有一个区间，基本在案件管理费用的1-3倍，两者合计约10万美元左右。需要注意的是，以上费用并不是当事方需要支付的全部费用。ICC国际商事仲裁的全部费用，除了律师费和专家证人费用之外，还包括庭审办公室租金、速记秘书费用，如各方还需要聘请翻译，需要另行支付翻译费用。

与 ICC仲裁费用相比，CIETAC仲裁费用则较低，其未区分案件管理费用和仲裁员费用，也不另行收取办公室租金和速记秘书费用。根据CIETAC的速算表，标的金额200万美元（1360万人民币）的案件（涉外案件），受理及审理费用合计约27万元。笔者目前正在办理的一起CIETAC涉外仲裁，受疫情影响，CIETAC对于疫情期间新受理的案件，还给予了仲裁费用12%的减免。

十、ICC仲裁是否可以远程开庭

2021年版的ICC仲裁规则第26.1条规定，经过征求双方意见并结合案件的情况，仲裁庭可以决定开庭的具体方式，包括线下开庭（physical attendance）、远程线上开庭(remotely by videoconference)、电话及其他开庭方式。例如今年上海疫情封控期间，笔者就通过zoom视频会议方式参加了在维也纳的一起ICC仲裁庭审。虽然是远程线上庭审，仲裁庭对参加人的环境要求还是比较严格，使用zoom时不允许使用虚拟背景和美颜功能，因此仲裁员在庭前检查时看出我是在家中参加庭审，经我解释被封控在家之后还对我表示了慰问。

当然，远程线上方式参加庭审有利有弊。远程线上庭审可以节省很多差旅时间，但是庭审的效果必然会受到很多限制。例如在证人盘询过程中，很多盘询技巧都提到要注意观察证人和仲裁员的肢体语言，例如仲裁员是否在听、是否在记录等等。如果远程开庭，这些观察和基于观察的调整都会受到限制。另外如果无法到现场庭审，也失去了品尝当地美食的机会。新加坡和香港都是美食之城，甚至无需寻找特别高档的饭店，新加坡街头巷尾的咖喱蟹、香港便利店里卖的叉烧包，都可以成为你的打卡之处。

CIETAC仲裁规则没有规定远程庭审的制度，但是在疫情期间，CIETAC为鼓励各方当事人线上开庭，规定自2022年6月1日至2022年10月31日期间，双方若申请线上提交证据并在线庭审的，还可以另外获得仲裁费用15%的减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