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业评论

文 | 纪玉峰 汇业律师事务所 合伙人

12月28日，多家媒体爆出，代拍群中有人大量售卖艺人健康宝照片与查询方法，开始是花1元可购买1位艺人健康宝照片，后来出现了3元可打包“时代少年团”7人的健康宝照片，随后又出现了2元打包70多位艺人健康宝照片，1000多位艺人身份证号仅售1元等售卖信息。

此次艺人群体泄露的信息包括健康宝中的核酸检测截图，图中附有艺人个人照片、核酸检测机构、检测时间等信息。该等信息泄露不仅存在于代拍群中，亦在社交媒体中流传，笔者即在某聊天群里看到了部分著名艺人的健康宝照片，如蔡某某、迪某某某、王某、易某某某、鹿某、杨某、邓某、刘某某等人的“素颜”照片。

一、关于健康宝

所谓健康宝，系指“北京健康宝”。是一个方便个人查询自身防疫相关健康状态的小程序，所有在京及进（返）京人员均可使用。通过微信、支付宝搜索“北京健康宝”小程序，查询自身健康状态，其结果可作为复工复产、出入公共场所等场景的防疫相关健康状态参考。

此次信息泄露，源于网友在“北京健康宝”小程序中注册账号后，点击“健康服务预约查询”，使用“核酸检测”服务，通过“他人核酸检测结果代查”功能，输入艺人姓名加身份证号，无需人脸识别，即可查询到其在“北京健康宝”上的认证照片。

如果曾进行过核酸检测，页面还将显示核酸检查结果与检测机构、检测时间。其界面如下（信息已作处理）：

目前，健康宝已经调整上述功能，查验他人核酸检测结果需先通过人脸识别。但是，艺人隐私泄露已成既成事实。

二、此次艺人隐私泄露的几个因素

从前述过程可见，造成此次艺人隐私泄露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是归根结底，艺人的健康宝照片及信息的泄漏，几个因素缺一不可：

1.程序本身的漏洞；

2.艺人身份证信息的泄漏；

3.代拍群体以牟利为目的的恶意传播。

上线代查他人健康码、核酸检测结果等功能，本意是为了照顾没有智能手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人群。然而，该功能却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如前所述，只要输入艺人姓名加身份证号，无需人脸识别，即可查询到其在健康宝上的认证照片，显然该程序自身在安全保护上是存在疏漏的。

但是，不法分子获取艺人的健康宝照片及信息的前提，是持有艺人的身份证号码，从现有流出的千余张艺人健康宝照片来看，艺人个人身份信息泄漏的严重程度触目惊心，甚至在代拍群中出现了1000多位艺人身份证号仅售1元的现象。可以说，“健康宝”的疏漏在于防守不严密，艺人的个人信息特别是身份证号的泄漏，才是刺穿 “健康宝”防线的长矛。而持有长矛的人，就是不法分子，这其中就包含“代拍“群体。

所谓“代拍“，本来指专门去机场、街头跟拍明星艺人、索要签名再以高价卖出的人，因为粉丝群体需求量巨大，逐渐形成了一种“职业”，专门靠卖明星照片给粉丝或者蹭明星流量来赚钱。代拍人士没有媒体机构约束，部分人士行为出格，不注重明星的私人的界限、人身安全，甚至蔑视公共安全和秩序，经常近距离拍摄明星的各种照片，在公众场合疯狂冲出追逐，甚至对劝阻的人大打出手。明星隐私信息的贩卖在这个群体中并不鲜见。以此次为例，花1元可购买1位艺人健康宝照片、3元可打包“时代少年团”的健康宝照片、2元打包70多位艺人健康宝照片、1元购买1000多位艺人身份证号……从价格上看，这个群体采取了“薄”利“多”销的模式，丝毫不顾忌艺人隐私的传播广度。

三、艺人隐私泄漏事件的法律分析

个人隐私信息泄露，已经成为社会普遍现象，受害者众，明星艺人亦深受其害。早在2004年，冯小刚导演在《天下无贼》的发布会上就曾怒斥某周报记者公然泄露其家庭住址。随着信息科技的进步，获取个人信息的手段越来越多，侵权者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此次艺人健康宝照片集体泄漏事件，首先反应出涉案程序未能保障公民个人信息安全。

健康宝程序的本意是便民防疫，但不法分子利用程序安全上的漏洞，将之变成了公民信息的来源，严重危害了公民的信息安全。公民的健康信息是敏感度很高的信息，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套取千张之多，可见相关公共服务平台在保护信息安全这一点上，显然是没有尽到基本的安全保护义务。

其次，此次事件暴露出公民身份证号码的泄漏问题一直未得到解决。

从法理上讲，公民的身份证号码属于个人信息的一部分，除非其自己主动公布，不然通过其他渠道获取相关身份信息，以谋利为目的出售的，相关人员可能涉嫌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要承担刑事责任。然而，在现实中，公民几乎处处需要使用身份证，持有海量公民身份证资料的企事业单位、机构就包括：公安、航空公司、铁路部门、银行、保险机构、证券机构、医院、微信、支付宝、购物网站、办理会员卡的商业机构……当公民发现自己的身份证信息泄露，其甚至不知是从哪里泄露的。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虽然刑法规定了向他人出售或者提供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但是现实中相关信息在网上非常容易买到，且非常廉价，从几块钱到100元不等，此状况至今未得到改善。如果不加大执法力度，斩断黑色“利益”链条，健康宝艺人照片大规模泄露这样的焦点事件还会继续发生。

最后，对代拍群体的整顿势在必行。

此次艺人健康宝照片集体泄漏事件，爆发于代拍群。群内人士大肆买卖个人信息的行径令人震惊。其实代拍这个职业本身并不违法，但是一旦靠兜售肖像照片牟利，那么其行为性质就变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1019条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丑化、污损，或者利用信息技术手段伪造等方式侵害他人的肖像权。未经肖像权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但是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未经肖像权人同意，肖像作品权利人不得以发表、复制、发行、出租、展览等方式使用或者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

也就是说，未经本人同意，以营利为目的使用他人肖像的，构成侵犯公民肖像权的行为。代拍群体抢拍艺人照片出售牟利，已经违反相关法律规定。此次事件中大肆传播艺人健康宝照片，出售艺人身份证号信息，更是涉嫌刑事犯罪。再结合部分代拍人士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相关部门对代拍群体的整顿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