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业评论

文 | 肖婧 汇业律师事务所 合伙人

2020年7月16日，英雄联盟职业联赛LNG战队和IG战队对战赛前，IG俱乐部教练萧强（ID：Chris）在赛场与LNG俱乐部选手熊宇龙（ID：Xx）发生言语冲突，IG教练萧强未经明确允许打开对方战队休息室大门并说了干扰性言语。熊宇龙在比赛现场和比赛开始之前，对IG教练萧强的言语产生过激的反应，未经明确允许打开对方战队休息室大门，赛前在微博发表了针对IG教练萧强的具有明显暗示性的不良言论，引起了大量的关注与讨论，违反联盟言行规范。联盟官方纪律管理团队认定双方行为已违反《2020赛季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比赛规则》第7.6.条，第11.1.10条及第11.2.2.1条，根据《LPL惩罚细则》分别对IG俱乐部的教练萧强、LNG俱乐部的选手熊宇龙处以罚款人民币10,000元和50,000元的处罚并予以联盟通报批评。

英雄联盟职业联赛（LPL），是中国大陆最高级别的英雄联盟职业比赛，是中国当下最完善、最著名的电子竞技比赛。（当前我国电子竞技行业正处于一个快速发展的阶段，电子竞技运动越来越成为年轻人娱乐的主要娱乐方式，丰富着社会大众的业余生活。具体有关电子竞技的内容可以参考笔者的《电竞选手流动机制探析》一文。）为了保障英雄联盟职业赛事的有序、健康发展，联盟官方制定具体的联赛比赛规则、处罚细则等规范性文件以此维持联赛的秩序，约束参赛选手、战队的行为，并设立专门的纪律管理团队、仲裁委员会对联盟中涉及违规的行为进行调查、处罚、仲裁。

联盟官方对职业选手、联盟工作人员的处罚不止上述案件一例，那么究竟联盟官方是一个什么性质的组织机构，是否有权作出处罚？上述问题就成为赛事制度的法律基础，如果没有足够的法律依据，则整个赛事制度就如沙塔。本文将以LPL赛事官方为为例剖析赛事举办方的法律性质及其处罚权的依据。

一、英雄联盟职业赛事官方的法律性质分析

2009年，《英雄联盟》由美国拳头公司发布。2011年，腾讯将该游戏引入中国市场，随即收购拳头游戏92.78%的股份。2015年12月17日腾讯游戏完成了对《英雄联盟》开发商的全部持股。但《英雄联盟》游戏的开发、更迭，以及海外赛事的运营层面上，腾讯都给拳头保留了足够的发挥空间。当时英雄联盟电竞赛事裁判、规则、品牌、生态等方面的运营，是由拳头游戏公司及腾讯互娱公司中负责赛事运营的团队或部门负责。

直至2019年1月4日，拳头游戏和腾讯互娱成立“腾竞体育 ”，则开启了由专门化公司负责运营英雄联盟赛事的时代。“腾竞体育”的成立是腾讯互娱与拳头游戏两个赛事运营团队的合二为一。双方达成合意，一致将中国地区英雄联盟职业赛事相关运营管理权全权转让给腾竞体育。腾竞体育把英雄联盟中国业务独立出来，成立市场化主体公司，其在围绕中国英雄联盟电竞核心赛事的联盟管理与整体运营之外，也负责拳头游戏国际赛事的本地化推广以及商业化代理等。从广义上来看，腾竞体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赛事组织方，即赛事官方。在LPL及LDL比赛规则中的申诉部分都相应的规定了以邮件形式向官方进行申诉，LDL比赛规则中明确规定了申诉的邮箱地址，系腾竞体育公司的企业邮箱。

由于“腾竞体育”的成立，全权掌握了英雄联盟电竞业务的运营，包括联盟发展中心、战略规划中心、品牌策略中心、赛事运营中心、商业化中心、产品项目中心等部门设置。联盟官方实是腾竞体育的下属部门之一，不具备独立的法人主体资格，对外进行的各类民事行为都必须经过腾竞体育的授权。

综上所述，英雄联盟职业赛事官方即组织方的法律性质是腾竞体育的下属部门，其不具有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联盟官方所有法律行为所产生的法律责任最终由腾竞体育作为公司法人来承担。

二、赛事官方处罚行为的法律性质

从目前可知的英雄联盟职业赛事官方发布的一系列处罚公告来看，作出处罚行为的主体为英雄联盟职业赛事纪律管理团队，是赛事官方设立的纪律管理组织机构，处罚的对象主要是职业选手、俱乐部教练、俱乐部，主要涉及参赛方人员，处罚依据主要是《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比赛规则》、《LPL惩罚细则》、《全球惩罚细则》（League of Legends Global Penalty Index）、《英雄联盟职业联赛俱乐部参赛协议》等纪律条款。

《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比赛规则》是赛事官方每年针对实际情况进行修改制定的最全面、细致的用以约束英雄联盟职业联赛中的各个角色，包括队伍、选手以及管理者行为的规则，约束各类人员在日常生活及赛时的各类不正当行为。《LPL惩罚细则》、《全球惩罚细则》是关于处罚类型、处罚标准的细则。

符合评估标准的现有俱乐部以及通过席位招标满足资质录取的俱乐部，将获得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席位，具备席位的俱乐部即为英雄联盟职业联盟的一员，其俱乐部选手才有资格参加英雄联盟职业联赛。对于选手来说，签约俱乐部是成为选手的第一步，按照联盟规则注册成为LPL选手，后续能否上场则需要自身实力支撑。

腾讯集团掌控英雄联盟的游戏版权，其以授权方式使得“腾竞体育”垄断了英雄联盟的联盟和赛事的组织运营权。联盟及赛事运营方是两个不同的组织，俱乐部获得联盟席位，签订参赛协议，既受到联盟的管束，又受《参赛协议》的约束。选手与俱乐部签约，同样受联盟约束，受参赛协议的约束。处罚公告名义上以赛事官方纪律管理团队或是解说管理委员会作出，实际该机构不具备独立的法人地位，是不享有独立民事行为能力的，其作出处罚行为是经过法人的授权，应当由具有法人主体资格的“腾竞体育”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赛事官方处罚行为的规范依据。赛事官方实施处罚的依据主要是俱乐部与官方签订的参赛协议，及其中约定的遵守参赛规则，违背相关条款的责任承担等条款的约束。赛事官方实际是“腾竞体育”作为公司法人通过与参赛俱乐部的一系列协议的约定，获得了调查、处罚、仲裁的权力。俱乐部为了获得参赛资格，不得不接受上述约定，并遵守该协议中的所有约定内容。“腾竞体育”和参赛俱乐部之间的法律关系属于平等主体之间的合同关系。

综上所述，赛事官方处罚行为的性质应当认定为合同行为，而非俱乐部之间的自治行为。如果参赛俱乐部对处罚措施不服，可以提起合同之诉。

三、英雄联盟赛事应当成立协会进行自律管理

如前文所述，各大电竞俱乐部与联盟签订协议，加入的联盟的性质实际是一个无法律主体地位的部门。这使得双方之间形成的关系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俱乐部作为具有独立人格的主体，参加赛事联盟后实际上在俱乐部之间形成了一个类似于行业协会的社团法人，但该社团法人并未合法注册，仅由腾竞体育的部门依托游戏运营的垄断地位实行行业管理。由于上述赛事制度的存在，使得腾竞体育不但管理了俱乐部的公司行为，甚至穿透公司直接管理了俱乐部的选手、教练等人员。腾竞体育对参赛人员的管理强度远大于母公司对子公司人员的管理。按照公司法相关理论，俱乐部可能被认定丧失独立的法人人格。为了避免出现这一法律困境，英雄联盟赛事应当成立协会进行自律管理，腾竞体育可以作为协会的重要管理人。

参考美国NBA联盟架构，NBA是一个协会，通过其基本准则文件《NBA宪法与规章制度》对于总裁、球队、球员等各方的权责利均进行了规定。每个俱乐部是NBA的会员单位，各会员单位共同决定NBA的事项决策，实际决策工作是通过NBA董事会进行的，即每个俱乐部指派一名董事进入董事会参与决策。

对于目前LPL联盟所处的地位来看，不具有独立的法人资格，限制了联盟的诸多发展，腾讯电竞可将LPL联盟独立出来，注册成为独立的社团法人，类似于各大职业体育联盟，各大电竞俱乐部作为会员方加入联盟，联盟具体负责赛事运营和俱乐部。联盟对于俱乐部的管理不再是基于《参赛协议》这一商业协议性质的合同，而是联盟内部的自治规范，受到上级主管部门（体育局）的监督与管理，对于联盟的运营更为顺畅，俱乐部与联盟的关系也更名正言顺，从而避免现在的法律困境。

将联盟独立出来，注册成为独立的社团法人，构建自身的权力机构，负责对联盟成员俱乐部的管理，制定相应的人员管理细则、赛事具体规章制度，将具体的赛事举办事项通过外包的形式授权给相应的赛事承办公司。联盟的独立，能够确立俱乐部的主体地位，同时让俱乐部以理事的身份参与重大事务的决策，避免出现赛事联盟侵害俱乐部利益的情况出现，对于联盟的管理和电竞的发展有极大的益处。

目前我国的体育职业联盟发展较之英雄联盟职业联盟的发展肯定更为成熟，联盟独立为社团法人后，其性质与其他体育协会、职业联盟相同，在各方面的管理、运营上有更多的参考，且俱乐部对自身权益的维护也能有更多类似体育职业联盟的相关事例为参考依据，再加上由上级主管部门的监管，联盟不会背离初衷，而是更好的为电竞联赛、职业俱乐部的发展出谋划策。